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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第三章 短发凉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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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节下课时,只是午后三点半。包家伦推着自行车慢走,一只手扶着车把,一只手捂着裤子破洞,回头还打量刘老师的宿舍。

按照原有的记忆,自己上学期是在这里的初中部就读的,这座大门原来是门朝西,院墙外就是宽大的水沟,据说以前是古镇的护城河。现在大门改朝南,刘老师的住室就在大门西侧新房子第二家。

这排红砖红瓦房子是暑假突击修建起来的,共有十二间。每间不到三十个平方,门廊处还突出半间,是个小厨房,只有四个平方左右,实在太小。

这所中学在今年夏天扩招,增加并修葺了教室,又增加了师资力量。又从附近乡初中抽调过来的,也有接收今年师范毕业分配的,大概增添了几位新老教师。

乡中学原来也有高中班,因为现在是两年制高中,最高只有二年级。二年制高中班今年高考结束,很遗憾的推了光头,一个专科生都没有考上。

落榜生大部分回家种地去了,少量学生转到教学质量更高的县重点二高,复读生很少,小猫三两只里,就包括小姨王梓楠。她原本该从二年级复习的,听说复读生和新生的报考条件不一样,以后又加重了英语分数比例,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基础,干脆从一年级开始,冒充新生,从头再来,就和外甥分在一个班级了。

高中二年级教室里,仅剩二十来人,还要配置一班子教师,坚持办了一年,就把他们分流,一部分转到县城,一部分返乡辍学,还有三五个,也是留级下来。

为了应对汹汹而来的大量中招生安置问题,县教育局计划把南部六个乡镇的生源集中在区域中心的乡镇,专门扩建两个高中班,招生人计划在100人以内。

计划没有变化快,领导们的想法是好的,可总有人嫌拼凑的草班子力量不够强大,想办法往县城高中里钻,于是,这里的高中部人数就只有九十人。

初中部分的人数激增,这和七十年代初的生育大潮有关,学校这次一口气招了三百个一年级新生,一些成绩不合格的小学生也没找关系送进来,初中部增加几十个计划外新生,初一新书就分了六个班,每个教室都在六十人以上。

教师宿舍和旧教室翻修、厕所饭堂的修葺等项目,花光了最后一点拨款,现在连大门也没有粉刷,就那么红砖裸露着素颜朝天,校门内连路两边的花圃也只是几道木桩连着的白线。大门内外,准备修建一段不足八十米长的水泥路面,算是给新高中添上一道崭新面貌。只是,看来这是最后的工程,现在还在紧张施工。

实在俭省得不能再俭省了,这段路面只是把浅表挖下五六公分,添上烂砖渣,砸碎,灌上水泥混合砂浆,抹平了事。

现在路面已经砸好砖渣了,空地上,混好一堆水泥灰浆,已经开始从南头灌缝了,看样子这十几个人,今天就要完成任务。

砖渣上不让走,只能走两边,两边又堆着浮土,就只能翻山越岭,半拎着车架蹒跚而行。

大门外有五十多米的施工路段,需要两手推动自行车,这左边大腿就忽闪忽闪很凉快,大热天里,工人埋头干活,没有谁注意。

前面直走是背街,向右绕行五六十米才是南北大街,有近两千米长,南头直达寨河外的粮管所。

小镇中心十字街向四个方向的街道,长短都是差不多一千米左右。包家伦要从十字街向东走,走七八百米,就是南北大路,那是县城通向南沙河——淮河的县乡公路。

河上没有桥,那条路就是断头路。

小镇风景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,街道很窄,蜘蛛网连接这边和那边。房阴下,许多人在乘凉,包家伦只能一只手推车,一只手捏着裤子破缝。

这条街包家伦走过无数次,他初中时就在街上供销社伙房搭火吃饭,每天三餐就要来回六趟。街面地面不平,几千年的破砖头被踩实了,晴天平实,下雨连阴天,冒出黑水,散发着远古的臭气。

从来没有人扫过街道,街民们只是把垃圾扫出来,就堆积在街道中间低洼处,行人多了,踩着踩着就踩下去了,变成路面的一部分。

现在没有后世那样的塑料袋子,也没有烦人的玻璃渣子,扫出来的,无非是尘土之类。鸡毛菜叶之类,人家还要堆肥呢!

街道上的古旧建筑很古典,雕花的檐梁,带着各自花纹,木门柱下的石敢当,一看就是很古董的东西。一些墙头上,还有时代印记的标语字样,印刷上去的红太阳图像也随处可见。

包家伦过乡卫生院大门口,就看见一堆的长发小青年站在路边打牌,那些人自己都认识,曾几何时的经历中,和他们打过交道。其中一个长发的姐姐,还是自己本家嫂子,只是现在还没有实现吧!

自己经常走人家门口经过,街上人也认识他,原本就该这么眉毛一低,就过去了。包家伦高兴啊!重生的兴奋劲儿还在燃烧,就主动叫声:“几位!凉快啊!”

一个长毛转过头,对着他喊:“小子!热死了,哪里凉快了?把车子借给哥哥兜一圈风,就凉快了!”

包家伦认识他,他外号赖三,本姓胡,排行老三,又被叫着胡老三、胡汉三。他五十岁之前,有三十年都是在劳改场里度过的,是个滚刀肉级别的老混混。

不敢搭话了,赶紧走几步,前面就是小师妹丁香丁小盈的家。丁小盈小名丁香,估计同学们都不知道。

她老爹正躺在竹椅上摇蒲扇。这个退伍老军人,左脚冻掉在西藏公路上,转业回来,在乡供销社综合厂担任技术员,据说是个工程师级别的高手。

那个长毛,见包家伦推着新自行车不搭理他,越发来劲,扔下扑克牌,就赶了过来。包家伦连忙转向丁老爹家里,说:“老爹,我去街上理个发,一会儿就走,车子先放一会儿。哦!我是丁小盈班上的同学。”

丁老爹眼皮也没有抬一下,唔了一声。包家伦捏着裤腿,就向理发店跑去。赖三一看包家伦进了丁老爹的门,不敢过去了,他再横,在比他还横的人面前,也不敢耍刺儿。

包家伦到西边的供销社理发店,就见到胖子老罗。胖子老罗是理发师,脸上满是麻子,穿件圆领老头衫,胸前背后破得像鸡叨的一样,全是窟窿眼,一条大裤衩,很现代主义。理发店里没有顾客,老罗汗流浃背的衣服湿透了,也没有脱下来,坐在长椅上摇扇子打瞌睡。

包家伦喊:“罗大爷,我理发!”

老罗看了眼包家伦,起身就洗把脸,擦擦手,立马精神上来了。

“理什么头?”

“短发平头,凉快!”

“平头好啊!”老罗手脚麻利,几十年的功夫了,手上有着全套的章程,这边围上围巾,那边就把推子摸到手里了,几乎不用梳子,手捏式的推子就开始剪发。一边还说:“现在的小青年,一个比一个头发留得长,流里流气的,哪有平头精神?”

集体体制下的供销社,原来属于人民公社直接领导,人员都在乡统筹范围,能拿一份很体面的工资,比公社社员强多了。下面部门齐全,收购站,食品厂,综合厂,房管所,供销社百货、农机、化肥柴油、五金机械门市部,饭店,书店,大大小小几十个部门。光是食品厂就分为米面油加工厂、糕点糖果厂、冷饮冰棒厂、屠宰厂、肉联门市部等等,全乡三万多人,部门倒是很齐全。

罗师傅也属于供销社职工,这间店铺当年很风光,他是领导。乡下理发手艺高的四五个人,都被抽调到乡理发店上班。现在正在进行机构改革,要精简人员。理发店里不用精简,一些住在乡下的理发师就不干了。在乡下,只要勤快些,包二十三十个村子,每天跑一个庄子,给全村老少爷们理一遍发,一个头就是二十斤麦子或者大米,到年底,几十个村子自己都把份子给送到家里,那一次性就收获几十袋子粮食,可比在街上门店里守着强多了。

罗师傅家在街上,他又太胖,走不动远路,只好守在门店里,继续发扬他的师传真功夫。

包家伦听着罗大爷啰嗦,就伸头到脸盆上,冲洗下头发茬子,老罗大爷还拿出刀子,给清边一遍,还掏了耳朵眼,这在后世的理发店,可是加价也少有的待遇。

抖落一下围巾,这就完成了。包家伦拿出两毛钱递过去,就要走,老罗大爷说:“找你一毛!”

包家伦诧异了,记忆中应该是两毛啊!

罗大爷说:“长发都是两毛,平头都是一毛五,今天人少,小青年理平头的不多,就收你一毛钱!”

对着镜子擦了下头发,包家伦呲牙一笑,浓密的黑发推掉了,露出青白的头皮和白皙的鬓角额头,自我感觉清爽多了。

对老罗说:“谢谢罗大爷!我走了!”

看包家伦一溜烟跑了,老罗摇摇头:“这小子怪有礼貌的,是谁家孩子?不记得了!”

包家伦返回丁小盈家,见丁老爹依旧躺在竹椅上,就喊声:“老爹,我回家一趟,裤子破了。”

丁老爹睁眼看了眼包家伦新理的头发,再次躺下歇着。

丁家的过道里,是个杂乱的工作室,电焊机钻机胡乱摆在地上,一个宽大的工作台上,什么是乱七八糟的零部件,墙角还有个简易机床。包家伦捡起一截铁丝,胡乱把破裤子穿扎几针。推出车子,说声:“老爹再见!”跨上车梁就走了。

沿着街道向东,顿觉街道宽敞无比。和后来不同的是,两侧逼仄的排房不见了,大路两边还有排水沟,间杂着菜地和少量建筑物。南北街道两侧是民居,东西街两侧都是单位多些。村部、供销社收购站、食品大院、邮局、房管所等等,那道寨河堤埂上,还有一座无线电信塔,只是三米高的三角木架子上竖着个简易天线,应该是电报信号发射天线。

出了寨河,只有一座建筑物院子,属于供销社建筑队房屋管理所。门前路两边是逢集时的农贸市场,粮食交易场所,现在不是卖粮季节,根本没人,臭水沟里,蚊蝇横行。

再向前走,有个十字路口,这里也是班车站点,除了一个茶水棚子,连个站牌标示也没有人写。南北大路两侧,白杨树站在阳光里,也是无精打采。

出了街口,一路向南,石渣路面不太平整,这辆俗称大链盒的新凤凰车子也颠簸得哗啦哗啦直响。

经过本村大队部时,包家伦慢了下来,现在这里只是单一的村部驻地,附近没有一家民宅住户,显得很寂寞。大队部那边还住着几个集体户成员,联产承包责任制在基层还没有实施彻底,大队部还有家底没有分完。公社改乡,大队改村还得两年才会完成。

天气还热,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,包家伦快蹬一阵,就到了村口下路了。

村里的土路布满草根被踩得很平坦,比公路更好些。远处庄子边上有人出来巡坡,立秋过后,地里不需要除草了,人们到坡里转一转,就是看着放牛孩别糟害庄稼。

已经失去并遗忘的岁月重新回到身边,拥有这个机会的包家伦,还在乐滋滋地考虑概率和运气的比例,自行车就到了村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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